第十一章
前往杭州
前往杭州
不管事后怎样狼狈，上海的战事还是随着制造局的投降宣告结束。张士珩宣布退休，然后到了租界去当寓公，每天过着不问世事的日子，应该算滋润。
而革命军被接管的制造局也没闲着，当天下午就恢复生产了。
现在它与龙华的弾药局相互配合，为革命军源源不断地提供武器装备和弾药。
平民和商铺没有遭受什么损失，死伤者也是寥寥可数，这应该是最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情了。
但馨予大小姐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，因为她在当天中午又马不停蹄地乘坐火车前往杭州，准备参与浙江的革命行动。
这次赶杭州的场也是陈其美要她去做的。杭州方面需要一个从上海来的联络人；而陈其美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监视光复会，所以这个任务当仁不让地落在了馨予大小姐的身上。
毕竟蒋馨予也是浙江人，又成功劝降了难缠的张士珩，光复会和同盟会自然都不会对此有意见。
事实上当她一下火车，光复会的海报就已经贴得到处都是了。无论走到哪儿，都能看见喊着号外的报童。一股看不见的波涛似是正在暗中酝酿，只等一个突破口出现便可喷薄而出。
馨予大小姐叫了辆黄包车，径直赶到了光复会的会址；但那里只有几个人在，剩下的人都已被转移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处院子里。
没有办法，她只能又乘车返回火车站，这才见到在院子里召开紧急会议的光复会众们。
吕公望、褚辅成、顾乃斌、俞炜、周亚卫等人都是浙江地区策划革命的重要人物，陈其美、黄郛和龚宝铨（quán）都与他们见面并同会讨论过。
“我们的巾帼英雄来了。”
褚辅成的玩笑让馨予大小姐羞得无地自容。
“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。”她红着脸，“这会让我很困扰的。”
天呐，她真可爱。
“不要这么说嘛。”吕公望开口道，“陈兄可是对你颇有评价啊。说你只身一人深入虎穴，劝说张楚宝（张士珩）和制造局放弃抵抗，还把他救了出来。这份胆略与勇气，完全不输于秋瑾先生啊。”
“秋瑾先生是吾辈一生的楷模，我无法与她相提并论。”馨予大小姐汗颜不已。
众人赞美她的谦逊，但只有馨予大小姐自己知道，自己只不过是做成了一场危险的赌注。而即便是失败了，他们照样会这样称赞自己，无非是自己没机会听到而已。
“闲话一会儿再叙，我们现在还有正事儿要做。”吕公望示意大家都废话少说一点，“馨予，你刚从上海过来，那边儿的局势怎么样？”
“县城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，但我们没抓到刘翼燕和田宝荣。”馨予大小姐略带遗憾道，“他们把上海的消息传到了江宁。我想，铁良和张勋很快就会带兵前来攻击我们。”
“嗯。”众人都严肃起来，尤其是吕公望，“其实我们也在担心这个问题。所以我们准备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。”
“我能先了解一下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吗？”馨予大小姐询问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褚辅成点点头，“简单来说，杭州城外的两标官兵都已经是我们的人。而驻扎在城内的工程、宪兵、巡防、卫队和（陆军）小学堂的学生等也支持革命，兵力大致为一协。”
“敌人方面，实力最强劲的当属驻守湖滨的旗营，规模不超过两个营。”顾乃斌接着补充，“另外就是巡抚衙门里的亲兵，他们只听命于増韫（浙江巡抚），是无法争取的对象。好在人数不多，也就一百多号而已。”
馨予大小姐边听边点头。
虽然她不懂军事，但凭两个营的兵力要想对付两个标还是非常困难的。更何况炮兵站在革命党人这边，镇守军械库的巡防营也会参加起事，杭州城内又没有像制造局那样易守难攻的军事目标，所以攻略难度应该会比上海小很多。
“既然如此，馨予対我们的起事可有什么赐教？”
褚辅成和吕公望对视一眼，然后问道。
蒋馨予摇摇头：“赐教谈不上，但根据上海的经验教训，我还真有些话想说。”
“哦？”
被推举为临时总司令的童保暄来了兴趣。
“我们在进攻县衙的时候，田宝荣就在县衙里面。但因为忽略了其他地方，让他得以翻墙逃脱。”馨予大小姐看着他，“所以我的第一个建议，就是要不留死角，把巡抚衙门像铁桶那样团团包围起来。不给増韫留下任何能够逃跑的机会。”
“嗯。”与会者们点头赞同，“很有道理。”
“第二，行动需要有备用预案。”馨予大小姐继续说道，“我们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次就攻下制造局，就是因为闸北巡警队提前发难，让制造局得到了风声。当我们的队伍按照原定计划准备浑水摸鱼时，才发现对方早已做好准备。但我们一无伪装，二无备用预案，只能选择强攻。”
“第三，対于军械库这样的重要目标，必须提高警惕。”她说出了最后一点，“既然现在军械库在我们的手里，那么就要防备敌人来搞袭击破坏。虽然敌人的兵力并不多，但我们仍然要多加小心才是，毕竟狮子搏兔亦须全力。”
“馨予说的这三点都很有价值。”吕公望点头，然后话锋一转，“那么，你愿不愿意在我们的行动开始时负责发信号？”
“可以吗？”
她有点儿紧张。
“当然。”吕公望点头，“我们在午夜零点开始行动。”
光复会的行动计划已经成熟，只需要时间一到，开城迎接革命军入城，然后逮捕増韫和消灭旗营，就算大功告成。馨予大小姐只需要在火车站的钟楼上向队伍发信号就可以了——当然这次不是敲钟，而是用信号枪。
但是这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：她不会开枪。
虽说自己不会用枪，可是馨予大小姐完全不敢対众人说这回事儿。
一个日本陆军的士官，竟然不会使用枪械？
你在开什么玩笑！
所以她不敢说出实情；那样必然会招来所有人的怀疑。
只能先找机会熟悉一下了。
好接下来的会议内容，馨予大小姐是一点都没听进去。满脑子都在想怎样才不会露馅儿的她神游天外，连吕公望宣布会议结束她都没听到。
“馨予？”
见她走神儿，还是童保暄最先叫她。
“……啊？”
蒋馨予这才如梦初醒。
“怎么在走神儿？”
他只比馨予大小姐年长一岁。
“……在想事情。”
她敷衍道。
“你吃过饭了吗？”俞炜第一个发出邀请，“一起去吃顿饭吧。”
“还没。”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，“一整个晚上我都没能睡个觉，现在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。”
“既然这样，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会儿？”顾乃斌、褚辅成和韩肇基也围过来，“晚上叫你去吃晚饭。”
“好是好，不过……”馨予大小姐欲言又止，“这里有休息的地方吗？”
“这边儿有空房间，是原主人的女眷住的闺房。”褚辅成推开旁边的一扇屋门，“不嫌弃的话，可以先睡一觉。”
“那可真是求之不得。”馨予已经困得不行了，“我先在这里休息一下，要是有什么急事随时叫我。”
于是参加会议的其他人陆续离开，只留下几个值守的会员还在。
小院立时安静下来。
馨予大小姐也是真的累了。她躺到床上没多久，就渐渐地睡着了……
2022.12.07
19:0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