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进攻受挫
进攻受挫
各支队伍在进攻中大抵都颇顺利……前去进攻制造局的敢死队除外。
还没等这些人马靠近大门呢，就看见端着枪严阵以待的守卫朝天鸣枪示警。
可率队的高子白也不是善茬儿，当即扔了一颗炸弹过去以表敬意。
既然双方的想法都一样，那还愣着干啥？
打呗。
双方随即展开枪战，子弹噼里啪啦跟不要钱似的到处乱飞。
这波交火开始还不到两分钟，敢死队这边儿就已经有三个人躺下了。
眼见自己这边占不到便宜，陈其美只能命令停止进攻。但他可没打算就这么放弃，于是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傻眼的行为：单枪匹马进入制造局。
他倒也不是想学美国队长开无双，就是希望能进去劝说张士珩放弃抵抗，和平解决这回事儿。大家打打杀杀的，多没意思。
陈其美八成是想过一回毛遂的瘾，但又岂料这群淮军的丘八根本不按套路出牌。见他孤零零一个人自投罗网，倒也是相当客气，直接就把他捆了个严严实实，就跟大过年捆的猪仔儿一个模样。
当然制造局肯定不缺年货，于是陈其美被扔进了牢房严加看守；而群龙无首的敢死队也不敢轻举妄动，只得暂时撤退。
除了制造局以外，其他地区的战斗都没遇上难缠的対手。各城门在数小时内被陆续攻下，并悬挂白旗和铁血十八星旗。
晚上10点左右，商团主力约120人蜂拥而入道台衙门，成为第一个被革命军占领的重要目标。
然而刘翼燕在这之前就已经得到风声，躲进了租界里寻求洋人的庇护。
愤怒的革命军见没抓到他，干脆将道台衙门纵火焚毁。但结果却连累小南门救火会出警灭火，真是凭实力坑自己人的典范。
另一队进攻上海县衙的商团主力也未遇到強力抵抗，于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占领了县衙。
田知县倒是没有提前遁走；大概是刘大人在仓促逃命时只顾得了自己，却忘记托人知会他一声。所以这位倒霉蛋在革命军攻城时正好被堵在了县衙里，有如被闷在酒瓮中无处可逃的那只甲鱼。
眼见自己的脑袋有马上变成夜壶的危险，他慌忙乔装打扮成下人，赶在対方破门之前从县衙后墙翻了出去，狼狈得就像一只野生的谢宝庆。
不管怎么说，他们俩至少命是保住了；可被捕去的陈其美却始终生死不明。当蒋馨予悠哉悠哉地从钟塔上下来以后，才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可眼下该怎么办？
你问我我问谁？
馨予大小姐现在就处于这种懵逼的状态。
“开弓没有回头箭。”李平书接替了他所有的指挥，“我认为还是要尽快发起第二次攻击。拖延愈久，英士的处境就愈危险。”
“姓张的（张士珩）会不会拿英士兄当人质？”
有人问。
“即使他当了人质，我们也绝不能后退。”李平书义正辞严，“是革命就会有牺牲，就要死人！要是害怕死人，那我们还革什么命？回去当满人的狗不就行了！”
众人鸦雀无声。
“我……”馨予大小姐怯生生地举起了手，“我想去做一番努力。”
“嗯？”李平书的目光像是两把刀子，要把她割裂到体无完肤，“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”
馨予大小姐深吸一口气：“当然知道。”
“英士兄都已经被抓进去了，说明対方圧根儿就不打算和平解决。”沈缦云不相信张士珩，“即使如此，你还是打算拿命去赌一把吗？”
“是啊，姓张的之前就说过自己生死都是清国的人，你又何必要去冒这个险呢？”
“毕竟大家都是同胞。”馨予大小姐坚定道，“我也希望能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。”
“那我们表决一下吧。”李平书看向众人，“同意让馨予去冒险的人，举手。”
“反対馨予去冒险的人，举手。”
李平书面色凝重地清过数之后，只得接受这个无情的现实：
“既然多数人都支持你，那我也只能同意了。”他说，“不过丑话我要先说在前头，我们最多只能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。如果超过时间你还没有回来，或者対方没有投降，那我们也只能选择強攻了。”
“一个小时应该是够了。”
馨予大小姐点了点头。
“那么接下来，我们先商量商量接下来的対策。”李平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，尔后偏过目光，“缦云、英石、一亭、恵均、润生，过来开个会。”
见没叫自己的名字，馨予大小姐本打算自觉滚到一边儿去，但没想到李平书突然又叫住了她：“你去哪里？”
“……啊？”她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，“我……”
“过来旁听”
李平书黒着脸，冷冷丢下这四个字就扭头走了，令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但她还是照做了；毕竟対方的地位比自己高。
“想必大家也已经意识到了，制造局并非轻易可以攻下的目标。”李平书开门见山道，“所以诸位有什么想法不妨畅所欲言。”
“……我认为应该増加人手。”李显谟最先发言，“面対制造局这样易守难攻的目标，只有两百多人的敢死队还是有些势单力孤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不如把沪军也调来。”王一亭巴不得让那些丘八过来交个投名状，“这样一来，沪军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，必然要全心全意站在我们这边。”
“这主意好。”众人都赞成，“他们的武器比我们的好，是时候让他们也出一份力了。”
毕竟人家还是正规军，装备精良，岂有不出力之理？
“除了沪军和敢死队，商团也要抽人参加攻击。”李平书看了看王一亭。
“巡警队呢？”
“巡警队还要维持治安，不可能抽调人手参与攻击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
正当他们开小会商讨细节时，朱葆三却突然着急忙慌地赶来了。
“葆三兄怎么这么气喘吁吁的？”
他并不是起事的直接参与者，只是上海总商会的协理（也就是协助主持事务的副职），所以李平书才觉得奇怪。
“刘翼燕跑了，対不対？”
朱葆三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摸不清状况，但他们还是点头承认：“……是啊。”
“我认识一个工部局的朋友，他说刘翼燕今天下午跑来租借地，躲在里面给张人骏发了份密电。”朱葆三重重地吐了口气，“现在他已经知道上海发生的事情了。”
这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。
可以料想到，张人骏必会立刻派重兵前来镇圧。
“刘翼燕认识我那个朋友，还対他（朋友）说，只要抓住革命党和商团，不问出身，立即正法。”
馨予大小姐的心凉了半截。
她也属于革命党，如果真的被対方抓住，定是死路一条。
“此事危在旦夕，有进无退。”王一亭站了出来，“前进或为一死，后退必然是死。同样都是死，与其引颈待戮，还不如为国殉身！”
见他慷慨陈词，众人也群情激奋，要求立刻対制造局发起进攻。
沈缦云甚至当众痛哭。他的情绪莫名传染给了所有人，连馨予大小姐也不禁热泪盈眶。
在这浩浩汤汤的时代大潮里，她终于切身感悟到了陈涉说出那句「等死，死国可乎」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。
眼前的这些人，都在拿生命去实践自己的理想啊。
単凭这点，他们就值得尊重。
“现在我命令——”李平书宣布，“向制造局发起第二次进攻！”
“诸君自当勤勉，祝尔成功归来！”
2022.12.07
18:4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