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
风緑神州
The Wind is come bac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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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
真正的考验
不到两天时间，旧都光复的消息就传遍了神州大地。
馨予大小姐麻溜儿地去买了份号外。
她是真没想到，革命军竟然能打下敌人重兵布防的南京城。在震惊之余，她也相当兴奋。
身为十朝都会和历史上多次庇佑华夏政权的正朔之地，南京的光复无疑会极大振奋革命党的军心。虽然汉阳被清军夺去了，但现在有了南京作抵，这波儿完全不亏！
另外，在解放南京之后，长江以南的半壁江山就已全部为革命党人控制。这大大増加了清政府消灭南方政权的难度，使双方议和的可能性盖过了继续内战的可能性。
她为共和国的未来感到开心。
另外还有一个重磅消息——孙文即将从檀香山启程回国。
馨予大小姐记得历史课本上还讲过，他一回来就被推举为临时大总统了。
这样的话，自己的大哥是不是可以把她引荐给孙大总统？
自己会走上人生巅峰吧？
想想就很激动呢。
“在傻笑什么呢，馨予？”
陈其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
“……啊？”她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，“南京解放了呀，当然值得高兴了。”
“这不过是我们光复中华的开始而已，我们以后还会将汉地十八省全部收回。”
他微微一笑。
不过其实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，毕竟再过两个多月，清廷就会宣布退位了。
馨予大小姐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，但按照目前的走向看，南北议和应该会像历史课本上记载的那样在1912年二月份结束。
所以这段时间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，应该用不着操心别的事情——反正要尽心的事务也轮不到她来管，自己只要安心摸鱼就行了。
但事实很快就会证明，她的想法大错特错。
而这个证实她想错了的人恰恰就是陈其美。
“大哥，你看上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。”
看着陈其美在自己周围表现出那副欲言又止、止言又欲的便秘模样，蒋馨予就算再迟钝也该察觉到异常了。
“嗯……大哥确实有些事情想和妹妹交底。”
陈其美左右环顾一番，似乎是在下什么了不得的决心。
馨予大小姐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但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：“有什么话就直说，我们不是兄妹吗？”
然而陈其美还是那副愁眉不展的面目：“这件事有些棘手，大哥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。”
妈的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。
要是好事情还能找不到人帮忙？
虽是在心里这般思索，但馨予大小姐清楚自己大概是没有拒绝的余地：“大哥的事情就是馨予的事情，大哥尽管放心便是。”
陈其美似是暗舒一口气：“你知道陶焕卿（陶成章的号）吧？”
馨予大小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，但还是点了点头：“知道啊。他怎么啦？”
“他这个人，品性颇有问题。”陈其美的目光盯向窗外，“徐锡麟你记得吧？秋瑾先生的战友。”
馨予大小姐点点头。
“当年徐锡麟为了策应革命，于是潜入敌营，出任安徽巡警学堂的会办。陶见他久无动静，前去与他大吵一架，说他是满人的走狗，打算背叛革命党。徐先生实在气不过，便以行刺恩铭（安徽巡抚）自证清白。”陈其美的目光从窗外转到她的脸上，“行刺是成功了，可徐先生和秋瑾先生却先后被捕就义，所以说是陶害死他们二人也不为过。”
“不会吧？”馨予大小姐睁大双眼，“还有这等事情？”
“岂能有假！”陈其美挥着右臂，“若非陶的挑唆，又怎会空凭一张嘴就逼人去死！”
馨予大小姐向来是极为尊敬秋瑾先生的，听到陈其美此言自被勾起怒意：“他的为人竟低劣到如此程度，馨予实未料到。”
“还不止如此呢！”陈其美补充，“你知道在一个月之前（沪军）都督府成立时，光复会是怎样与我们争执的吗？”
她摇了摇头。
这些政治上的纷争，蒋馨予从来是不甚关心的。她只从李平书那里听说双方大吵了一架，但具体是为何事，自己却全然不知。
“我可以把事情原本地讲给你听，决不夹杂一丝假话。”陈其美対灯立誓，“都督府成立后，大家本应该论功排辈。你因劝降制造局一事减少革命牺牲，功劳不说最大，起码也该捞个一官半职。但光复会却为此不满，甚至公然宣称不认沪军都督，只认江苏都督。”
“他们凭何否认我的功劳？”听闻又是光复会从中作梗，馨予大小姐登时就气不打一处出，“为了少让些同胞死于非命，我冒着被张士珩杀掉的风险去游说他，差点儿去了地下见炎黄先祖。我一介女子办成了他们一群男的都未办成的事情，不说記上一功，反倒混淆起黒白来！”
“陶焕卿如何想的，我不可能知道。”陈其美倒是很冷静，“但他分裂革命阵营一事却是真切存在的。继续留他下去，只会令革命事业蒙受损失，所以我想请妹妹去解决他。”
一听到这话，刚才还在气头上的馨予大小姐忽地冷静下来：“……大哥，你的意思是……让我去杀人？”
“这是在为民除害，也算是告慰平白蒙难的徐先生和秋瑾先生的在天之灵。”陈其美纠正说。
“可是……”
经过刚才的对话，馨予大小姐确实对陶成章的印象恶化不少。但要她因此去杀人……
不行不行！
我做不到！
我哪能去剥夺他人的生命！
见她退缩，陈其美继续蛊惑道：“陶焕卿现在还要污蔑孙先生，像他这般小人如果继续活在世上，只会让大家离心离徳，最终分崩离析。你也不想看到革命事业毁在这种渣滓的手里吧？”
陶成章污蔑孙文的事情，馨予大小姐也有几分耳闻：“……英士兄，我当你是大哥，你也看我为妹妹。如今我只想听你说句实话，（陶成章指控）孙先生的那些事情，是真的么？”
“我对天发誓，如果说的话里有一句是假，就让天打五雷轰，把我碎尸万段。”
陈其美信誓旦旦地立下毒誓，她又怎能怀疑人家。
可是……
不！
那怎么可以！
我绝不愿见那些革命先烈的鲜血白白流去！
馨予大小姐的内心开始动摇。
“如果陶不死，没人知道像徐先生和秋瑾先生那样的悲剧还会再重演多少次！”陈其美陡然间提高了音量，“馨予，你愿意看到那样的结局吗！？”
不！
我不愿意！
如果是那样的话，那些白白失去了生命，到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的烈士们，他们的牺牲还有何意义？
她心有不甘地攥紧拳头。
可是……
剥夺他人的生命……
这种事情我还是做不来。
馨予大小姐的思维陷入了混乱。
为了拯救多数人，便去剥夺少数人的性命。若是如此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的话，那么到了最后，我与卫宫切嗣又有何区别？
她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宿命。
“实现正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，即使这份代价有时候可能会有些沉重。”陈其美摸了摸她的头，“馨予是个善良且有正义感的孩子，这我知道；但空有这些东西是无法实现你所期望的理想的。谁都不会死去的完美剧情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；而那故事的终局，必然是谁都无法得到拯救。”
这便是革命——世上最残酷的真相。
馨予大小姐沉默半晌，似乎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反抗：“……请先让我独自静一静，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情。”
陈其美没再多说什么。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蒋馨予的肩头，然后推开屋门走了出去。
房间里只剩下她。
「你所希望的救赎是什么样的？」
「是杀少救多，还是救赎恶人？」
「你想有一个怎样的未来？」
「你期待这世界将以何种形式存在下去？」
夜空中，繁星璀璨静静闪烁，似是在质问地上的仰望者如此的问题。
2022.12.07
19:4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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